第 82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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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82 章
俞景川關了手機，快步走到門口，深吸一口氣開門，不等外面的人講話，一把拉著人進屋。
顧懷川頭頂多了毯子，取下來時，看見他關了門，又拉著自己往空調底下走，最後站定，命令：“吹！”
兩人大眼瞪小眼，Max坐在邊上歪頭盯著。
“我......”
“我什麽我，顧懷川你是沒家嗎？我這兒像收容招待所嗎？”
“你......”
“你什麽你，給我閉嘴，我讓你什麽時候說話你就什麽時候說話。”
顧懷川無言。
俞景川心裏憋著氣。這人要麽從一開始就別來，要麽來了就不要吊人胃口這麽晚才回，回來就算了，明知道外面冷，還穿這麽薄，幹什麽？當自己鋼鐵俠？
過了會兒，俞景川擡頭要問他話，話到嘴邊又停住。
顧懷川怎麽這麽看著我？
說是欠錢的欠揍表情，又不全然是，漆黑瞳孔底下有些紅，不知道是被冷風刮的還是風沙迷了眼睛，就連剛才碰到他皮膚的時候，真的很涼，像是在外面吹了很久的風。
半天，俞景川垮著張臉：“你不是開公司做老板了嗎？顧總怎麽沒錢買房子？”
“802有人住嗎？”
自己在這住了四年，好像是沒看見那裏出來個人過，俞景川想說沒有，敏銳發問：“你要住進去？”
“可以嗎？”
“......”
房子又不是我的，問我幹嘛？
俞景川正摸著下巴，顧懷川說：“比起住802，我更想住801。”
啥意思？趕我走？
“我告你別得寸進尺啊，這屋子裝修都是老子盯著做的。”
“我可以給你錢。”
“錢多了不起？”
“我的意思是，我們都住801，我給你房租，你給我個房間。”顧懷川看著他，“可以嗎？”
“不可以。”俞景川拒絕了個幹脆，想了想，又說：“我這裏只有兩個臥室，一個給Max住，一個我住，別的沒房間了。”
其實之前是有三個房間的，俞景川讓人把它打通了，另外一件做了衣帽間和存儲些雜物的地方，說它能住人吧好像也可以，但就是要重新買床，而且他這身量，在裏面也有些局促吧？
俞景川搖搖頭：“所以我的意思你聽明白沒？”
“明白。”顧懷川道，“我可以不跟Max搶臥室，我可以跟你睡。”
正打算喝水的某人背部一顫，震驚地回看。
“老子吃多了還是你吃多了？”
“都沒吃多。”他一本正經地說，“你臥室門開著的時候我看過，床很大，多我一個不算多。”
“少你一個我也很寬敞！”
神經！
俞景川扔給他背影，抱著發呆的Max回臥室，然後關上自己的房間，留顧懷川一個人在客廳自生自滅。
躺在床上，“二中小分隊”在短短二十分鐘內，又聊到了99+的消息。
【羅穎南：@王強，外賣到了，尾號4964。】
【王強：愛你麽麽噠~】
【王強：？】
【羅穎南：？】
【王強：（圖片），哥們，這是什麽？】
【羅穎南：螺獅粉和榴蓮果肉唄。】
【王強：老板就在我旁邊，你讓我當他面吃這麽重口味的東西.......】
【羅穎南：你想想，你吃著比狗屎還臭的東西，甚至津津有味，然而你的老板已然是深深皺眉，最後終於忍不住抱著垃圾痛吐的樣子，痛快不痛快？解氣不解氣？牛逼不牛逼？】
最後他扔出王炸：【是誰讓你加班至現在？是無情的資本主義家！你不反抗誰反抗？你不單挑誰單挑？】
【王強：我要揭竿起義了！】
【羅穎南：去吧兄弟！！！】
俞景川看著最後一條消息，皺眉半天，忍著把“兩傻逼”的字打出去，手機甩旁邊，視線轉來轉去轉到了門口。
門沒鎖。
沙發又不小，完全容得下他那身體，雖然也沒自己的床軟，但總歸不硬吧？
打開的時候，顧懷川就站在門口。
俞景川沈默地盯著他半晌：“你站這兒幹嘛？”
“等你開門。”顧懷川低聲問道，“我能進去嗎？”
“隨便。”
俞景川走回去，給他留了門，一個人坐椅子上畫著沒做完的卡通圖。
看了他背影一會兒，顧懷川說：“我想洗澡，但沒有帶更換的衣服。”
俞景川不回頭地連聲道：“衣服在衣櫃自己去找，廁所在右邊，沐浴液橘色，洗發液藍色，牙刷在鏡子最頂上一層，沒多的牙刷杯，所以——”他手靠著椅背，眼神睨過來，“自己嘴接水龍頭，再他媽跟我多講一個字，死。”
“.......”
等到再出來，俞景川已經進入工作的狀態，對著電腦一言不發，偶爾擡手揉了揉發酸的手腕，然後繼續做圖。
他做了有多久，顧懷川就站在那裏看了多久。
俞景川保存好圖，伸了個懶腰，旁邊順勢遞過來一杯熱水。
“.......”
顧懷川看著他悶聲喝水，轉頭看著堆放得亂七八糟的畫稿。俞景川無所謂道：“這些都要扔了，你要不要？賣給你。”
“好。”
“......”
俞景川扭頭看手機，餘光瞥著。
這些畫稿要麽是客戶要求的細節整改，要麽是自己突發靈感，然後隨意抓了張紙在上面畫下來，久而久之，自己也不記得這上面到底是哪天畫的，後來為了方便跟客戶對應相應的畫稿原版，就會在右下角簽上日期。
顧懷川就是在一張一張地看著所屬日期。
時間短的，是這兩天的，時間長的，是三年前的，其餘的看墨跡，也應該是四五年前的。
磨合的手指在翻閱了大半之後忽地停住。
一個背影。
但只靠這個背影也認得出來。
俞景川也註意到了，連忙抽回紙塞進抽屜，慌亂道：“別厚臉皮，那不是你，我才不會在大半夜畫你......”
“俞景川。”
“嗯？”
顧懷川眼睛垂下，盯著他半晌，喉結慢慢地滾動著問：“Max是什麽時候養的？”
俞景川皺了下眉，沒回答，轉身躺床上翻著手機玩消消樂，約莫幾分鐘，覺得無趣，側身閉眼睡覺。顧懷川坐在床沿，看著留了一半的空間。
臥室的主燈關了，屋子黑了一陣，俞景川不作聲把黑色臺燈開了一盞。
黃色的燈光帶著溫馨的頹廢感，某種不受控的情緒蠢蠢欲動。
兩人都沒有睡覺，睜著眼，沒有一句交流與一個對視。耳邊只有吹過撞向玻璃的風雪聲。
好久，顧懷川拉開寂靜。
“俞景川，這些年過得真的好嗎？”
“......”
俞景川閉上眼，放在胸口的手緊緊攥著，繃緊喉嚨輕松道：“說什麽鬼話？我過得比誰都好。”
“我走後，你那一年怎麽過的？”
“關你屁事。”頓了頓，“總之很舒服，明海是我從小到大生長的地方，沒有誰比我更會享受生活。”
“我想你。”
“......”俞景川轉頭想讓他可以閉嘴了，看見對方眼神的剎那又不自覺地熄火，“顧......”
顧懷川道：“每時每刻。”
“......”
當年的所有怎麽可能說忘就忘？八年前的初夏，顧懷川出現在他的世界，從此在夏末留下再也揮之不去的回憶。
俞景川什麽都沒說，轉身背對著他。
“顧懷川，我是恨你的。”
那些話堵在嘴邊，俞景川像只受凍的貓，風雪從那點縫隙裹進來，讓他不能不彎點身子，再彎點，直到後背有了溫暖。
顧懷川從身後抱著他，臉貼在後脖：“景寶。”
也許是心力交瘁，俞景川沒有推開他。
一道閃電，一聲清脆的霹靂，瓢潑大雨撕開天幕，也逐漸撕開所有想隱藏的斑駁的記憶。
俞景川強撐著酸澀，別開他的手，一個人坐了起來，手搓著全臉，直到痛了才停下。轉身，看著面向自己的人，苦笑。
“可是我找不到恨你的理由。”
“顧懷川，當年.......”他垂著眼睛，咬著牙，“為什麽一句話不留就走？為什麽聯系方式也要刪？為什麽這麽多年一直不回來？”
他像是受了重傷的小鹿，眼眶血紅，發抖地問：“為什麽，不喜歡我了？”
“沒。”顧懷川道，“我愛你。”
俞景川沒說話，呼吸變得很重，下一秒仿佛就要被往事溺斃。接著，他聽見顧懷川的聲音。
“沒有不留話。”他說，“刪除所有的聯系方式也不是我的本意，當年張保國用我們的事情敲詐勒索你的父親，我知道張保國是個什麽樣子的人，所以如果我繼續留在這裏，他只會變本加厲，我不想連累你。”
這句話像是一把重錘，俞景川憤然起身，發狠地攥住他的衣領，紅眼道：“這都不是你拋棄我的理由！顧懷川，你當真覺得你當年一走了之，幹幹脆脆，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裏，我就因為這句解釋原諒你嗎？！”
顧懷川擡手，摸著他顫得厲害的臉，眸中帶著光，沙啞道：“沒有一走了之，沒有幹幹脆脆。我回來過，每年。”
嗡地轟鳴。
俞景川表情茫然：“.......什麽意思？”
他該怎麽說？
說自己離開明海後，寒假時還是忍不住回來了，他也記不清楚跟在俞景川身後有多少次，一直跟他到別墅區入口，門口的保安攔住他不讓進，自己只能看著他跟一只流浪貓自說自話。
高三拍畢業照的那天，顧懷川站在不起眼的角落，看著他的少年在熾烈的陽光下滑下一滴誰都沒註意的眼淚。
每年都回，每年都看著他的背影，一直到突然再也找不到他，自己去過別墅區門口蹲了好幾天，都沒再看到他的身影。
所以俞景川總感覺身後有人不是錯覺，那段時間顧懷川一直在。
喉嚨發苦一樣。
顧懷川不是說他這些年一直在忙學業和工作的事情嗎？
自己也做工作室，一個人包攬所有，有時候三天下來只睡幾個小時都是很正常的事，那顧懷川呢？
江城和明海之間的距離比雙溪還要遠，他是怎麽堅持的？
“你......”俞景川艱澀道，“顧懷川，你，你找不到我了就好好待在江城啊，為什麽還要每年都回來瞎找？你是不是傻子？”
顧懷川擡手擦掉他臉上滾落的淚珠，可不管怎麽擦都像是擦不幹凈。
他說：“一想到未來有你，就不累了。”
人之所以懷念過去，是因為過去有未得到的東西，人向往未來，是因為未來有即將擁有的確定的人。
俞景川就是顧懷川認定的確定。
胸口壓得沈悶，俞景川胡亂抹著臉上的所有，像是要發洩所有的情緒，哭聲讓說的話遮掩一半：“他們都讓我看開點，再看開點，可我後面全是一層又一層的枷鎖，我，我快被壓得喘不過氣了，我想著我是不是只有努力點，再努力點，等到我足夠的優秀，你就能回來，可時間越長，我越看不清自己，我，我感覺我現在活得像個死人.......”
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說什麽，只是覺得很委屈。
從那年開始，俞景川就把自己關住了。
他清晰地知道，他把自己給鎖在了心底最嚴實的罐子裏，它默默地占據心裏的某個角落，看似不痛不癢，但它依然存在，等待最終能打開它的那個人。
“你把我一個人扔在原地，顧懷川，我不想像個傻子一樣等著你，所以我也努力地跟上你的腳步，可在這條路上，我變得連我自己都不認識了。”
顧懷川捧著他的臉，傾身吻了下去。
嘴唇點在眼睛，顧懷川摸著他後腦：“景寶，我回來了。”
我找到你了。
你不會再一個人抱著所有睡不著了。
末了，俞景川哽咽看著他：“顧懷川，你給我一顆糖，我就原諒你。”
顧懷川吻了吻，聲音低啞：“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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俞景川關了手機，快步走到門口，深吸一口氣開門，不等外面的人講話，一把拉著人進屋。
顧懷川頭頂多了毯子，取下來時，看見他關了門，又拉著自己往空調底下走，最後站定，命令：“吹！”
兩人大眼瞪小眼，Max坐在邊上歪頭盯著。
“我......”
“我什麽我，顧懷川你是沒家嗎？我這兒像收容招待所嗎？”
“你......”
“你什麽你，給我閉嘴，我讓你什麽時候說話你就什麽時候說話。”
顧懷川無言。
俞景川心裏憋著氣。這人要麽從一開始就別來，要麽來了就不要吊人胃口這麽晚才回，回來就算了，明知道外面冷，還穿這麽薄，幹什麽？當自己鋼鐵俠？
過了會兒，俞景川擡頭要問他話，話到嘴邊又停住。
顧懷川怎麽這麽看著我？
說是欠錢的欠揍表情，又不全然是，漆黑瞳孔底下有些紅，不知道是被冷風刮的還是風沙迷了眼睛，就連剛才碰到他皮膚的時候，真的很涼，像是在外面吹了很久的風。
半天，俞景川垮著張臉：“你不是開公司做老板了嗎？顧總怎麽沒錢買房子？”
“802有人住嗎？”
自己在這住了四年，好像是沒看見那裏出來個人過，俞景川想說沒有，敏銳發問：“你要住進去？”
“可以嗎？”
“......”
房子又不是我的，問我幹嘛？
俞景川正摸著下巴，顧懷川說：“比起住802，我更想住801。”
啥意思？趕我走？
“我告你別得寸進尺啊，這屋子裝修都是老子盯著做的。”
“我可以給你錢。”
“錢多了不起？”
“我的意思是，我們都住801，我給你房租，你給我個房間。”顧懷川看著他，“可以嗎？”
“不可以。”俞景川拒絕了個幹脆，想了想，又說：“我這裏只有兩個臥室，一個給Max住，一個我住，別的沒房間了。”
其實之前是有三個房間的，俞景川讓人把它打通了，另外一件做了衣帽間和存儲些雜物的地方，說它能住人吧好像也可以，但就是要重新買床，而且他這身量，在裏面也有些局促吧？
俞景川搖搖頭：“所以我的意思你聽明白沒？”
“明白。”顧懷川道，“我可以不跟Max搶臥室，我可以跟你睡。”
正打算喝水的某人背部一顫，震驚地回看。
“老子吃多了還是你吃多了？”
“都沒吃多。”他一本正經地說，“你臥室門開著的時候我看過，床很大，多我一個不算多。”
“少你一個我也很寬敞！”
神經！
俞景川扔給他背影，抱著發呆的Max回臥室，然後關上自己的房間，留顧懷川一個人在客廳自生自滅。
躺在床上，“二中小分隊”在短短二十分鐘內，又聊到了99+的消息。
【羅穎南：@王強，外賣到了，尾號4964。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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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羅穎南：螺獅粉和榴蓮果肉唄。】
【王強：老板就在我旁邊，你讓我當他面吃這麽重口味的東西.......】
【羅穎南：你想想，你吃著比狗屎還臭的東西，甚至津津有味，然而你的老板已然是深深皺眉，最後終於忍不住抱著垃圾痛吐的樣子，痛快不痛快？解氣不解氣？牛逼不牛逼？】
最後他扔出王炸：【是誰讓你加班至現在？是無情的資本主義家！你不反抗誰反抗？你不單挑誰單挑？】
【王強：我要揭竿起義了！】
【羅穎南：去吧兄弟！！！】
俞景川看著最後一條消息，皺眉半天，忍著把“兩傻逼”的字打出去，手機甩旁邊，視線轉來轉去轉到了門口。
門沒鎖。
沙發又不小，完全容得下他那身體，雖然也沒自己的床軟，但總歸不硬吧？
打開的時候，顧懷川就站在門口。
俞景川沈默地盯著他半晌：“你站這兒幹嘛？”
“等你開門。”顧懷川低聲問道，“我能進去嗎？”
“隨便。”
俞景川走回去，給他留了門，一個人坐椅子上畫著沒做完的卡通圖。
看了他背影一會兒，顧懷川說：“我想洗澡，但沒有帶更換的衣服。”
俞景川不回頭地連聲道：“衣服在衣櫃自己去找，廁所在右邊，沐浴液橘色，洗發液藍色，牙刷在鏡子最頂上一層，沒多的牙刷杯，所以——”他手靠著椅背，眼神睨過來，“自己嘴接水龍頭，再他媽跟我多講一個字，死。”
“.......”
等到再出來，俞景川已經進入工作的狀態，對著電腦一言不發，偶爾擡手揉了揉發酸的手腕，然後繼續做圖。
他做了有多久，顧懷川就站在那裏看了多久。
俞景川保存好圖，伸了個懶腰，旁邊順勢遞過來一杯熱水。
“.......”
顧懷川看著他悶聲喝水，轉頭看著堆放得亂七八糟的畫稿。俞景川無所謂道：“這些都要扔了，你要不要？賣給你。”
“好。”
“......”
俞景川扭頭看手機，餘光瞥著。
這些畫稿要麽是客戶要求的細節整改，要麽是自己突發靈感，然後隨意抓了張紙在上面畫下來，久而久之，自己也不記得這上面到底是哪天畫的，後來為了方便跟客戶對應相應的畫稿原版，就會在右下角簽上日期。
顧懷川就是在一張一張地看著所屬日期。
時間短的，是這兩天的，時間長的，是三年前的，其餘的看墨跡，也應該是四五年前的。
磨合的手指在翻閱了大半之後忽地停住。
一個背影。
但只靠這個背影也認得出來。
俞景川也註意到了，連忙抽回紙塞進抽屜，慌亂道：“別厚臉皮，那不是你，我才不會在大半夜畫你......”
“俞景川。”
“嗯？”
顧懷川眼睛垂下，盯著他半晌，喉結慢慢地滾動著問：“Max是什麽時候養的？”
俞景川皺了下眉，沒回答，轉身躺床上翻著手機玩消消樂，約莫幾分鐘，覺得無趣，側身閉眼睡覺。顧懷川坐在床沿，看著留了一半的空間。
臥室的主燈關了，屋子黑了一陣，俞景川不作聲把黑色臺燈開了一盞。
黃色的燈光帶著溫馨的頹廢感，某種不受控的情緒蠢蠢欲動。
兩人都沒有睡覺，睜著眼，沒有一句交流與一個對視。耳邊只有吹過撞向玻璃的風雪聲。
好久，顧懷川拉開寂靜。
“俞景川，這些年過得真的好嗎？”
“......”
俞景川閉上眼，放在胸口的手緊緊攥著，繃緊喉嚨輕松道：“說什麽鬼話？我過得比誰都好。”
“我走後，你那一年怎麽過的？”
“關你屁事。”頓了頓，“總之很舒服，明海是我從小到大生長的地方，沒有誰比我更會享受生活。”
“我想你。”
“......”俞景川轉頭想讓他可以閉嘴了，看見對方眼神的剎那又不自覺地熄火，“顧......”
顧懷川道：“每時每刻。”
“......”
當年的所有怎麽可能說忘就忘？八年前的初夏，顧懷川出現在他的世界，從此在夏末留下再也揮之不去的回憶。
俞景川什麽都沒說，轉身背對著他。
“顧懷川，我是恨你的。”
那些話堵在嘴邊，俞景川像只受凍的貓，風雪從那點縫隙裹進來，讓他不能不彎點身子，再彎點，直到後背有了溫暖。
顧懷川從身後抱著他，臉貼在後脖：“景寶。”
也許是心力交瘁，俞景川沒有推開他。
一道閃電，一聲清脆的霹靂，瓢潑大雨撕開天幕，也逐漸撕開所有想隱藏的斑駁的記憶。
俞景川強撐著酸澀，別開他的手，一個人坐了起來，手搓著全臉，直到痛了才停下。轉身，看著面向自己的人，苦笑。
“可是我找不到恨你的理由。”
“顧懷川，當年.......”他垂著眼睛，咬著牙，“為什麽一句話不留就走？為什麽聯系方式也要刪？為什麽這麽多年一直不回來？”
他像是受了重傷的小鹿，眼眶血紅，發抖地問：“為什麽，不喜歡我了？”
“沒。”顧懷川道，“我愛你。”
俞景川沒說話，呼吸變得很重，下一秒仿佛就要被往事溺斃。接著，他聽見顧懷川的聲音。
“沒有不留話。”他說，“刪除所有的聯系方式也不是我的本意，當年張保國用我們的事情敲詐勒索你的父親，我知道張保國是個什麽樣子的人，所以如果我繼續留在這裏，他只會變本加厲，我不想連累你。”
這句話像是一把重錘，俞景川憤然起身，發狠地攥住他的衣領，紅眼道：“這都不是你拋棄我的理由！顧懷川，你當真覺得你當年一走了之，幹幹脆脆，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裏，我就因為這句解釋原諒你嗎？！”
顧懷川擡手，摸著他顫得厲害的臉，眸中帶著光，沙啞道：“沒有一走了之，沒有幹幹脆脆。我回來過，每年。”
嗡地轟鳴。
俞景川表情茫然：“.......什麽意思？”
他該怎麽說？
說自己離開明海後，寒假時還是忍不住回來了，他也記不清楚跟在俞景川身後有多少次，一直跟他到別墅區入口，門口的保安攔住他不讓進，自己只能看著他跟一只流浪貓自說自話。
高三拍畢業照的那天，顧懷川站在不起眼的角落，看著他的少年在熾烈的陽光下滑下一滴誰都沒註意的眼淚。
每年都回，每年都看著他的背影，一直到突然再也找不到他，自己去過別墅區門口蹲了好幾天，都沒再看到他的身影。
所以俞景川總感覺身後有人不是錯覺，那段時間顧懷川一直在。
喉嚨發苦一樣。
顧懷川不是說他這些年一直在忙學業和工作的事情嗎？
自己也做工作室，一個人包攬所有，有時候三天下來只睡幾個小時都是很正常的事，那顧懷川呢？
江城和明海之間的距離比雙溪還要遠，他是怎麽堅持的？
“你......”俞景川艱澀道，“顧懷川，你，你找不到我了就好好待在江城啊，為什麽還要每年都回來瞎找？你是不是傻子？”
顧懷川擡手擦掉他臉上滾落的淚珠，可不管怎麽擦都像是擦不幹凈。
他說：“一想到未來有你，就不累了。”
人之所以懷念過去，是因為過去有未得到的東西，人向往未來，是因為未來有即將擁有的確定的人。
俞景川就是顧懷川認定的確定。
胸口壓得沈悶，俞景川胡亂抹著臉上的所有，像是要發洩所有的情緒，哭聲讓說的話遮掩一半：“他們都讓我看開點，再看開點，可我後面全是一層又一層的枷鎖，我，我快被壓得喘不過氣了，我想著我是不是只有努力點，再努力點，等到我足夠的優秀，你就能回來，可時間越長，我越看不清自己，我，我感覺我現在活得像個死人.......”
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說什麽，只是覺得很委屈。
從那年開始，俞景川就把自己關住了。
他清晰地知道，他把自己給鎖在了心底最嚴實的罐子裏，它默默地占據心裏的某個角落，看似不痛不癢，但它依然存在，等待最終能打開它的那個人。
“你把我一個人扔在原地，顧懷川，我不想像個傻子一樣等著你，所以我也努力地跟上你的腳步，可在這條路上，我變得連我自己都不認識了。”
顧懷川捧著他的臉，傾身吻了下去。
嘴唇點在眼睛，顧懷川摸著他後腦：“景寶，我回來了。”
我找到你了。
你不會再一個人抱著所有睡不著了。
末了，俞景川哽咽看著他：“顧懷川，你給我一顆糖，我就原諒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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